陽光

(這次的圖也是 Ivy 的。一跟她聊到這篇，她突然就來個挑戰宣言，我當然就接下來寫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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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中秋節連假，趁著阿龐剛好不忙，就和小梅還有阿輝去了一趟墾丁。

民宿是小梅跟阿輝選的。在帆船石附近的這家民宿，有著黃色牆壁外觀，配著外面的白色陽傘，很有渡假的感覺。尤其墾丁有別於其他地區那樣的陰雨天，出奇地天氣忒好，藍天白雲的陪襯下，整個度假的慵懶感覺的都上來了。

我們一到了民宿，放了行李便就去外面四處亂晃了。

「我今天是載小朋友出來遠足嗎？」擔任本次行程的司機阿龐，看到後座那兩個「小朋友」從出發到目的地一直在吃零食，一下子「喔喔～～這個好吃！」，一下子「哇！還有這個耶，我要吃這個。」，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出來玩就是要吃零食啊！」阿輝嘴巴裏面的東西還沒吞下，手上又開了一包新的零食。「來吃一個吧，運將～」硬是塞了一個脆笛酥到阿龐嘴裡。

「啊！不要再開新的啦！！」小梅這時候出聲制止阿輝，「等一下吃不完又灑了一地，會害阿龐很難清理耶！」

「喂！我有沒有聽錯啊！？為什麼是我要清理？你要幫我說說話啊！小昭～」阿龐轉頭過來向我求救。不過當他看到我也是滿嘴零食的時候，他沮喪地自言自語，「我不該指望你的。」

「什麼？」我一臉狐疑。

就當可憐的司機阿龐載著三個「小朋友」來到了附近的沙灘時，小梅跟阿輝這兩個小朋友一下車馬上就迫不及待地衝到沙灘上。

阿龐停好車之後，慢條斯理地把布鞋脫掉，接著褪去襪子，再仔細地把襪子折好放進去鞋子裡面，整齊地把他那雙布鞋擺在油門踏板旁邊。然後我便遞上他的拖鞋，等他穿上並關上車門，我們才慢慢走下去。

等到我們走到沙灘上，他們兩個已經玩瘋了，阿輝和小梅早就已經都玩到全身上下都濕透了。

「小梅你這樣太性感了啦！你這樣會害旁邊打球的人不專心。」我喊著。小梅雖然已經有在白色襯衫裡面穿了比基尼，但是溼淋淋的襯衫貼著皮膚，隱約地露出她姣好的身材，實在引人遐想啊！我已經看到幾個在旁邊打沙灘排球的男生眼睛在瞄這邊了。

阿輝一聽到我這樣說，馬上跑過來遮住阿龐的眼睛，「不行，不行！你不能看！」我跟阿龐都被阿輝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一跳。

「我怕你看了就不喜歡小昭了。」

「什麼啦！」阿龐回了一記手刀，「我才不像你這樣肉慾呢！」

「是這樣嗎？」阿輝用手指戳了戳阿龐的肚子，表情饒有興味地說著。「那這樣上次跟我借的 A 片又是怎麼一回事？嘴巴說不要，身體倒是挺老實的嘛！」

我看見阿龐既是尷尬又是害羞地看著我，我也對於阿輝突然提起 A 片這個事情，感到不知所措，只好放著發熱的臉頰和一片空白的腦袋，任憑他們去打鬧。阿輝每次都很喜歡捉弄阿龐，他說看著阿龐不知所措的樣子很可愛，就會一直想捉弄他。

小梅這時候跑過來解圍，「你不要捉弄阿龐啦！」接著用手勾住阿龐的手，「我們去那邊玩吧！」

不過看著阿龐被展露姣好身材的小梅勾著，像個純情的大男生一樣，露出一付不知所措的樣子，我看小梅自己也在捉弄阿龐吧。

「什麼！小梅，你竟然跟別的野男人走了，等我啊！」轉身就一把把我拉起來，「那我只好勉為其難跟你湊合湊合啦！」

「什麼勉為其難？」我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我可是捨命陪君子啊。還有，阿龐可不是什麼野男人！」

「喲？什麼時候我們家小昭也會頂嘴啦？果然翅膀硬了就想飛了，」阿輝煽情地學著八點檔的哭調，「媽媽沒有你這個女兒。」

「媽你個頭啦！」隨即賞他一個手刀。

「你這個野蠻的丫頭！」阿輝一副空手入白刃的架式，「讓媽媽好好教訓教訓你！」

「還來啊！」我真想一腳把他踹到火星上面去，吵死了。「呀！小梅被吃豆腐了！」只好使出調虎離山之計。

「誰這麼大膽？！」一溜煙就往小梅方向跑去。


看著他們三個在海邊嬉鬧，心底是滿滿的幸福感，感覺很久沒有這樣了開懷地笑了，不知不覺眼框竟然濕濕的。

「阿輝很煩喔！？」阿龐不知道什麼時候喘吁吁地跑回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

「你擺脫他們的糾纏啦？」我眨了眨眼睛笑著，一邊拿出毛巾幫阿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是啊！我跟他們說，」阿龐突然握住我的手，「我美麗的公主落單了，怕被火龍抓走，所以要趕快回來。」

「你還真不害臊。」我自己都覺得很害臊了，「你在他們面前就只會耍害羞。」

「唉唷，你又不是不知道，鬥嘴我鬥不過阿輝，而且我剛剛也不是在跟你鬥嘴啊！」

「我知道，害羞王子正在跟我說甜言蜜語呢！」我在阿龐嘴唇送上一吻。

阿龐果然很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下作親密動作，立刻顯得很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壞。

其實我同意阿輝的說法，所以我今天都沒有阻止阿輝和小梅，就連現在我也想親自來捉弄一下。我想我應該被他們帶壞了吧？對不起，阿龐。

*　　*　　*

接近傍晚時，因為阿輝一直喊餓，所以我們就收拾收拾跑到墾丁大街上覓食。

小梅跟阿輝還真是會吃，兩個人在車上一直吃零食，下車後我們找了一家海產店吃飯，他們也還能吃，而且還一副餓死鬼沒吃飯的樣子。

「零食是另外一個胃！」當我們提及他們很會吃的時候，他們兩個異口同聲地說著。

「這句話不是指甜點嗎？」我反問。

「對啊，所以甜點又是另外一個胃。」阿輝理所當然地說著。

「你們到底幾個胃啊？」


吃完飯後，阿輝又說他渴了，所以我們就在街上逛了逛，順便讓阿輝買飲料。之所以用「吃完飯」，而不用「吃飽飯」，是因為當我和阿龐逛完紀念品店，一出店門口，就看到小梅手上提了飲料，阿輝則是右手一袋，左手一包的，而且味道很明顯就是鹹酥雞和魯味。

「你沒吃飽啊？」阿龐驚訝地問。

「就跟你說零食是另外一個胃啊！」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飽是什麼感覺啊？而且這種份量是零食？」阿龐驚訝地看著這對大胃王，「等一下車子開不動，就把你們丟到路邊。」

「你也不要小昭了嗎？」阿輝指了指我，我正讓小梅餵著我吃鹹酥雞。

「是誰剛說吃不下，把一堆東西塞給我吃的啊！？」

「人家愛吃鹹酥雞嘛～」我嗲著聲音撒嬌。

「我今天真的是載了一群小朋友出門。」阿龐一副很頭痛的樣子。

*　　*　　*

回到了民宿，我跟阿龐就分別先去梳洗。阿輝賴在床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直喊著累了想睡覺。

「你這個髒鬼，沒洗澡不准上床！」一腳就把阿輝踹下床，他只好乖乖地去洗澡。


阿龐趁著這段時間，拉著我到樓下民宿外面的步道上散步。


阿龐用著因為工作關係而長繭的厚大手掌牽著我，看著他寬闊的肩膀，竟有種初戀的悸動。

不過我的初戀並不是阿龐，那時候我還不認識阿龐。

由於我從小大到唸的都是女校，加上家裡面管得嚴，所以並沒有太多的機會認識異性，更別說什麼交往了。
上了大學後，我喜歡上系上的一個學長，不過那個學長已經有女朋友了，自己的個性又是比較害羞沒自信，所以我的初戀就是這樣以苦情單戀的狀態下度過大學四年。你一定會說，怎麼可能？這就不得不提到阿輝了。

阿輝跟我是同一所大學，但是不同系。可是因為阿輝重考時，在補習班認識小梅之後，就間接認識了我。當他知道我們兩個都在同一間學校後，就有事沒事常跑來找我，因此全系都以為阿輝是我男朋友。然後什麼學伴、聯誼認識的男生，全都沒聯絡了。

所以我常跟阿輝抱怨，「都是你害的啦，我以後沒有男朋友你要負責！」

「喔，寶貝，我已經有小梅了，再加你一個，我會受不了。」不知道為什麼，阿輝學著外國人講中文的語調說著。

「去死啦！誰跟你說這個！」

「好啦好啦，我會介紹男生讓你認識的。」

再來你一定會猜，阿龐是阿輝的某個時期的同學，阿輝為了彌補誤會所造成的遺憾，特地介紹給我認識，然後我們兩個就墜入愛河....之類的。

錯了，如果你認識阿輝，你就一定不會這樣猜。阿輝根本就是說說而已，而且他對於造成誤會這件事情完全沒有任何罪惡感，別提說要彌補了。更何況他認識的那票人根本就是跟他同一個調調，就算阿輝某天突然福靈心至想到他自己有這樣一個承諾而介紹男生給我認識，我也不想要。

就這樣我帶著「阿輝是我的男朋友」的誤會下，從大學畢業了。阿輝則是因為重考晚了一年的關係，則繼續在大學裡面鬼混。

畢業後，我很幸運地馬上找到工作，而阿龐就是在某一次的工作機會下認識的。

那時候，我對於工作其實很迷惘也很徬徨，應該說我對於人生也是很迷惘徬徨。從小到大，我只是按照著父母親的意思去念書，依照他們的意思考大學，依照他們的意思選科系，壓根兒沒思考過人生這問題。直到我開始工作後，遇到了一個跟我一樣也是新進人員的女生，她長相甜美，工作起來卻一點也不像新手，總是快速又正確地完成指定的工作，而且很有主見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她下班後還去補托福，準備明年要出國唸書。

於是我就慌了。覺得我長這麼大，卻沒有認真地過活，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隨波逐流。有時候還會埋怨起自己的父母親，卻不知道自己只是個會在籠子裡面喊說，「這裡的伙食很爛。」卻仍然不肯離開籠子的人。

有時候意識到自己應該要改變，卻發現自己常常屈服於那種習於往常的強大慣性，就會開始厭惡起自己。而且更甚的是，也會發生「對於自我厭惡的自己感到厭惡」那種念起來很像繞口令的狀況。

於是那些焦急、害怕、慌亂、迷惘、徬徨、不安、自我厭惡等各種情緒同時在自個兒腦袋打轉，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阿龐則是個徹頭徹尾的樂天派：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天塌下來有別人頂著；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正面接受。他在那時我很混亂的時候拉了我一把，假如我那時候沒有認識他，我今天可能會變成一個陰沉可怕的人吧！

「會冷嗎？」阿龐以為我突然偎著他是因為我感到天氣變涼。

「沒有，只是想感受你的溫度。」

阿龐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摟著我，讓海浪聲包圍著我們。我們就在月光下，聽著海浪聲相互依偎著。

不知過了多久，「原來你們在這裡啊，」身後傳來小梅的聲音，「我還以為你們私奔了呢！」

「喔，都這麼晚了....」阿龐看了看錶，「怎麼只有你一個，阿輝呢？」

「他在房間裡面看電視啦，他喊著你們都不在不能玩牌，我就下來找你們了。」

「變得這麼有精神啊？」

「對啊，洗完澡吃了宵夜之後就變得很有精神了。」

「他根本就是個大胃過動兒啊！」

*　　*　　*

原本回到民宿已經很想睡覺的阿龐，耐不住阿輝的死纏爛打，只好陪打個一局。沒想到打到後來，已經不只十局了，我跟小梅都已經倒在床上陣亡了，他們兩個不知道在 High 些什麼。

朦朧中，我在藍天白雲下看到那棟黃色的建築物，阿龐穿著男僕的裝扮，服侍著穿著貴族打扮的我跟小梅。阿輝一手捻著鬍子，一手翹著小指頭拿著茶杯，慢慢地品嘗下午茶。身上那套華麗到很誇張的衣服在阿輝身上竟然沒有違和感，彷彿是一個很理所當然的打扮。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阿龐會變成男僕，我只記得阿龐對我微微一笑，就像灑落在建築物上的陽光一樣，宛如我第一次遇見他時，他給我的笑容。而我也好像要回應他的笑容似的，傻傻地笑著，然後就這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