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05

凝視




前些日子因為工作的關係,回去了學校一趟。

「回來看你男朋友啊?」系辦的助理小姐這樣問我。


老實說我已經懶得解釋這個誤會了,只好以微笑帶過,迅速地把工作上的事情交代完畢就快快地閃人了。

走在熟悉的校園裡,似乎到處都充滿了記憶。不過最多的竟然都跟阿輝有關。

「真不想有這樣的回憶啊。」彷彿想要把想像中阿輝那邪惡的笑容趕走似的,舉起雙手拚命地在空中揮舞。不過馬上就覺得自己正在做蠢事了,於是很尷尬地假裝是在做伸展操,回應周遭學生的異樣眼光。

「唷~原來是我們家的小昭小姐啊!遠遠看還以為是哪個美女在跟我打招呼呢!」

回頭一看,沒想到曹操,呀,不對,是阿輝竟然出現了。

「是啊,小昭美女出現了,你這個地主還真是有失遠迎,還不趕快盡地主之誼?」

「那還不簡單,看你是要『綠林飽』還是要『楠參』,任君選擇。」

「嘖,真是沒誠意,竟然用學校餐廳就想打發我?」我臉露嫌惡。

「你這個大小姐真是難伺候,我只不過是個窮苦大學生啊!」

「真的好窮呢!」我扯出他的 iPod ,指了指他的一頭金髮,和身上的整套 Nike 球衣、護腕、護膝、頭帶加球鞋,「你這身行頭還真是沒說服力。」

「喔~寶貝,你來的不是時候,剛好為了添購新戰袍就把錢花光了。」又是那個「歪果仁」用怪腔怪調講著中文。

阿輝看 NBA 的時候,可以「說」得一嘴好球。真正上場的時候,大概是腦袋手眼不協調,打起球來實在不怎麼樣。他今天一身 NBA 籃球明星架式的裝扮準備要去球場,他自己有個說法是,球技可以不如人,但是裝備可不能馬虎。所以他籃球打得不怎麼樣,身上的行頭可是卻一點也不能輸給別人。他強調不論做什麼事情,憑的就是一股「氣勢」。就像《Catch Me If You Can》的法蘭克一樣,原本只不過是個小咖,穿起了機長的裝扮之後就煞有介事。

「小梅不是要來找你嗎?你怎還跑去打球?」

小梅大學畢業後,考上了北部大學的研究所,今天趁著教授出國停課就跑來找阿輝度周末。阿輝今年本來應該也是要畢業了,但是他因為有一科一修再修三修四修的必修科目沒過而得延畢,所以我今天才又會在學校遇到他。

「你有所不知啊!」每當我提到他延畢的事情,他總是大聲地反駁,「這可是『技術性延畢』啊!你要知道,人有兩大煩惱。」

「啥?」

「女有月經,男有當兵啊!」

「聽你在鬼扯!」

通常大四的男學生,假如沒有能夠在畢業前的三四月研究所考季考上研究所,會想辦法讓一個簡單的科目沒過,以便自己能夠繼續留在學校再準備一年研究所考試,而不會被徵招去當兵,免去兵役的干擾。這就是阿輝所謂的「技術性延畢」。不過阿輝很明顯地就是因為那個大一的必修科目一直沒過才會被延畢,雖然他總是嘴硬不承認。我實在很想問他,修那麼多次,老師講的笑話都聽爛了,不會無聊嗎?

「小梅晚點才會到。你要回公司了?還是要在這邊等?」

小梅千交代萬交代,說今天晚上一定一定要把時間空出來,「我八百年沒看到你了。」她用著誇張的語氣說著。「是啊,我都髮蒼蒼,視茫茫了。」我好笑地回著她,他們兩個以前國文大概誇飾法修得最好。

「我今天不用回公司了。」今天本來是排休沒有上班的,只是因為我是個菜鳥,早上就臨時被抓去公司開會,然後被交代來這裡處理事情。搞到最後,我的排休就這樣莫名奇妙地沒有用到就快要結束了。

「可以這麼爽喔?你這個薪水小偷!」阿輝一副很羨慕的樣子。

就跟我懶得解釋系辦小姐的問題一樣,我也懶得說明了,只回他說:「我先自個兒去晃晃,晚點再去找你。」

「什麼?不來球場看我打球帥氣的樣子啊?」

「喔~寶貝,我眼裡只有阿龐打球打得帥氣。Sorry~」我學著他那個怪腔怪調。

「喔~不~難怪你說你視茫茫了,眼睛不好所以不識貨啊。」

「嘖,去去去,快去打你的球啦!」我已經不想跟他抬槓了。

*  *  *

從阿輝那邊溜開了以後,耳根終於清靜許多。

大學認識阿輝之後,在他的訓練之下,我的口齒變得伶俐許多,不像以前老是一副牙齒掉光的老婆婆,不敢開口說話。阿輝恰恰相反,他如果是個牙齒掉光的老爺爺,肯定一樣是個聒噪的老頭。

所以老實說,從大學認識到現在,我還蠻愛跟他抬槓的,只是今天遇到很多無奈的事情,讓我沒力氣跟阿輝鬥嘴了。

我沿著球場旁邊的小路走著,看到球場裡面許多年輕的小夥子(除了阿輝以外)在球場裡面揮灑著青春還有汗水,讓我想起了我第一次看到學長的情景。

*  *  *

那時候剛好是系際盃的比賽,所以每天晚上都有各種球類的競賽。那天晚上正好是我們系上和阿輝系上的對決,「雖然你是我們的敵人,可是我想跟你分享我打球的帥勁,所以你就來看我打球吧!」阿輝這樣邀我去看他打球。我本來是對這樣的活動不感興趣的,尤其是一堆男生流著汗在那邊為了一顆球搶來搶去的。「搶什麼搶?每個人發一顆球就不用搶了。」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我都很想這樣喊。後來因為小梅也會來我們學校,就在小梅跟阿輝的兩邊夾擊下,我只好勉強答應出席。

去到了球場,我才發現一件尷尬的事情。

因為那天下午班上的活動股長說,今天要去球場加油的人要記得穿上系服,然後發給了每一個人一件新的系服。我傻傻地也沒想什麼,就這樣穿著系服來到球場。

可是我並不是要來替系上加油的,我只是迫於無奈來陪小梅看阿輝打球而已。所以到了現場之後,我發現我不知道要站哪邊。

「男朋友比較重要啦,我們可以體諒!你就過去那邊幫男朋友加油吧!」系上幾個同學這樣貼心地跟我說。我還沒來得急反應,小梅就拉著我到阿輝系上那群人那邊鑽,於是他們系上黑壓壓的系服裡面就我一個白色的系服,很是明顯。

「阿輝,你馬子來看你了,好好表現啊!」站在我旁邊的那個豬頭看到我之後就對著阿輝喊。看來誤會已經擴散到外系去了。

「女朋友來看了不要漏氣啊!」小梅竟也像個沒事人一樣,跟著在一旁起鬨,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本來就沒有在接觸籃球的我,只看得懂他們跑來跑去地在兩邊的籃框投籃。後來在小梅的一旁解釋,我才漸漸了解遊戲規則。球賽原本不相上下地雙方都各有得分,但是到了後半場,我們系上的幾位學長,紛紛投出了三分球,讓系上以九分的差距暫時領先了對手。看著那在半空中劃出漂亮弧線的籃球,最後「刷」的一聲進入籃框的樣子,讓我好像有點感受到籃球的趣味。

這時候阿輝他們系上的人開始緊張了,頻頻有近乎犯規的火爆阻擋動作,整個球場的氣氛突然間瀰漫著火藥味。

就在這個雙方得分僵持不下的情況下,阿輝趁著一個無人防守的空檔,獨自上籃得分。他這球提振了原本低迷的士氣,現場爆出了如雷般的歡呼聲和掌聲,阿輝彷彿英雄般地繞場接受大家的歡呼。明明整場球賽到現在只得了個兩分,觀眾一起鬨馬上就跩起來了。「還有七分的差距呢!」我有點不屑地這樣著咕噥著。

「輝哥!有馬子在場果然不一樣喔!」我旁邊那個豬頭又喊話了。為了維護我少女的形象,我只好忍住把他打掛在他嘴巴裡塞顆橘子的衝動。

「輝哥加油!」在大家(當然還有包括小梅)的慫恿之下,我只好百般不願意地配合著替阿輝加油。

當裁判制止阿輝的白痴舉動之後,比賽才又開始進行。換我們系上的人進攻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到有個身影很眼熟,可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邊見過。後來隨著場上的氣氛,我也忘情地跟著大夥一起在進球時興奮,一起在失分時懊惱,就暫時沒去想那個人到底是誰。

一直到了比賽結束前的五分鐘,兩隊已經處於同分狀態,兩邊都想要在結束前取得分數來贏得比賽,可是兩邊好幾次的進攻都無功而返。

「啊!」我恍然大悟地大叫了一聲。全部的人都朝我這邊看,我羞得臉紅通通地直往小梅身後躲。

「發生什麼事了?」小梅也被我剛剛的叫聲給嚇到了。

「沒啦,我想到那個人是剛我修同一門課的學長。」我指了指用著手撐著膝蓋正在喘氣的男生。球場的燈光照著他修長結實的手臂,簡短俐落的短髮,額頭上的汗珠不停地落下,在燈光之下竟一閃一閃地如鑽石般那樣耀眼。我原本對「滿頭大汗」這樣的形容詞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的,可是後來我看到這詞兒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卻滿是學長在球場上奔跑揮灑汗水的樣子。

就在我意識到這個人是誰之後,我不自覺地只跟著學長的身影。看著他跑,看著他跳,看著他助攻,看著他搶球,看著他防守,看著他投籃,看著他得分。

「耶!」當學長成功地以假動作騙過對手的防守,一個轉身投籃,漂亮地投進一球。我立刻站起來歡呼。

不過下一秒,當我發現我是身在敵營的狀態下,又羞愧地躲回小梅背後。

「啊啊啊~好像找個洞鑽進去。」

「會的,等下我會挖個洞把你埋起來,你這個背叛者!」小梅作勢掐我的脖子。

「呀!我替我系上歡呼沒有什麼不對吧!」

「我不管,你今天是阿輝的『女朋友』,不管你是要跳舞還是雜耍,好好盡到你加油的責任吧!」

「我又不是吉祥物。」

「是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小梅的手邊多出了米老鼠耳朵的髮箍,硬是帶到我的頭上。「去吧!」

「啊?!」

於是我莫名奇妙地被小梅當成了吉祥物推到了場上,我只好很僵硬地學著電視上的偶像歪著頭,裝可愛地比著 V 說:「加油唷~」然後馬上跑回小梅旁邊。途中還看到幾個自己系上的女生不懷好意地瞪著我。

「我大概回不去了。」我把臉埋進我的手掌裡面。

「這樣好啊,轉學來我學校陪我好了。」

「你這個幸災樂禍的女人。」這次換我掐著她的脖子。

「加油啊!輝哥加油啊!」我旁邊那個豬頭用著快要震破我的耳膜的音量很大聲地喊著。

場邊立刻響起了掌聲,大家用掌聲鼓勵起場上的球員,不要氣餒,不到結束絕不放棄。於是被激勵的球員們又打起了精神,準備在最後扳回一城。

最後比賽我們系上以 66 比 65 一分險勝。喔,應該說比賽阿輝系上以 65 比 66 的一分差距飲恨。

「要不是剛剛『你們』系上那個死猴子架了我一個拐子,我肯定是可以得分的。」在走回去的路上,阿輝還一直不停地嘮叨著剛剛的比賽。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特別強調「你們」。不是把我當作是你們系上的人了嗎?怎麼一輸球馬上翻臉劃清界線?真是個現實的傢伙。

我注意到路上一直有行人會盯著我瞧,害我好生不自在。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我問了小梅。

「噗。」小梅似笑非笑的,「臉上沒有東西啊。」眼神卻不自覺地往上飄。我這時才意會到剛剛小梅幫我戴的米老鼠髮箍忘了拿下來,心中責怪小梅都沒有提醒我頭上有這東西,急忙地要把它拿下來。

「不行。」阿輝見狀制止我,「你這個不盡責的吉祥物,處罰你繼續帶著陪我們吃宵夜。」

「啊~哪有這樣啊!不要啊!」阿輝大手一撈就像抓小雞一樣,把想要逃開的我一把抓住。

最後我只好在永和豆漿裡面陪他們吃了一頓份量比晚餐還多的宵夜。店長誇我說戴這樣很可愛,送了我一份我愛吃的蘿蔔糕。還說以後我只要戴這個髮箍去店裡,都免費請我吃蘿蔔糕。害我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生氣。

*  *  *

一想到那天吃宵夜的事情,我不禁笑了出來。阿龐看了我們那天在店裡面拍的照片之後,直呼好可愛,一直要我再戴,我說打死我也不要再戴,而且那個髮箍早就被我丟了。

「我被阿輝羞辱了,你一點都不疼惜嗎?」我裝可憐地用大眼睛看著他。

「不,阿輝發現妳可愛的一面啊!」阿龐說著說著,不知道從哪變來的米老鼠髮箍,正確地說是米妮耳朵的髮箍,因為多了個蝴蝶結。就這樣迅速地戴到我頭上。

「啊~我的小昭怎麼這麼可愛啊~~」阿龐捏著我的臉大叫。往後有一段時間,阿龐老愛學著《蜂蜜與四葉草》的森田,叫我「老鼠一號」。

 
離開了球場之後,我走到了以前上課的教室外面。教室裡面有幾個人悠閒地邊聊天邊吃著晚餐,應該是等一下要上課的學生。

我望著教室裡面那排綠色的椅子和講桌,想不起來我怎麼喜歡上學長的。我只記得系際盃過後,每次上課的時候我都會特別留意學長沒有沒來,然後挑一個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坐著,上課的時候偷偷地看著他。有時候學長翹課沒來的時候,那堂課就會上得很沒勁。

某天那門課下課的時候,學長突然跑過來問我說:「你是不是在比賽的時候戴著米老鼠耳朵替財金系加油的那個女生?」

那時候腦筋一片空白。不對,應該說先是一片空白,然後我就充滿了想要找阿輝算帳的念頭。學長主動跑來跟我講話耶!沒想到卻問了這個尷尬的問題,這一切的一切要叫我如何接受啊!?死阿輝,都是你害的!這筆帳一定要跟你算清楚!(用台語更能夠表現我的悲憤)

 
升上大二之後,某個沒課的下午,好不容易從被窩裡爬起來,梳洗了一下便出門覓食。由於前一天晚上熬夜趕報告,一整夜沒睡地去上了早上八點的課。上完課之後,就立刻直往校外住的地方衝,也顧不得沒吃午餐,沒換衣服,一回到家看到床就趴上去睡著了。
原本以為會一覺睡到晚上,結果沒想到三點多就自己醒過來了,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只好起床找東西吃。

一下樓出大門口,就發現學長騎著機車從我面前經過,後面載著一個緊抱著學長的女生。

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情緒,那時候我也不了解這是什麼樣的情緒,只覺得自己突然不餓了,回頭鎖上大門上了樓梯回自己房間窩進棉被。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了起來。可是我實在很不想接,平常很喜歡的《東京愛情故事》主題曲鈴聲,這時候突然覺得很刺耳。最後受不了了只好爬出被窩,拿起手機一看,是阿輝。

「你睡死了嗎?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都沒接,想說你再不接電話我就要破門而入了!」電話一接起來就是阿輝一長串的碎碎念。

我好像情緒突然有了個出口,什麼話也沒說,就對著電話放聲大哭。這一哭阿輝可就著急了。「怎...怎麼啦!?」

「都是你害的啦!」我沒頭沒腦地責怪阿輝,說話也顛三倒四地。一下子講到系際盃球賽的事情,一下子講到大一迎新露營的事情,好像要把之前一年份的委屈一下子要全部發洩出來一樣。

阿輝這個沒用的傢伙,一時拿不定主意就只好叫小梅過來救火。

「還好我的學校在附近,不然等到我過來,你大概被燒到只剩下骨灰吧!」小梅一到就一副阿輝欺負我的樣子,馬上訓了阿輝一頓,阿輝則是一整個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的莫名奇妙被挨罵。

現在回想起來,我也算是報了仇吧!


小梅沒問我為什麼,只是哄著我,就像媽媽哄著小孩一樣。

「我餓了。」回頭瞪著阿輝,「我要鹹酥雞不加胡椒不加辣、炒麵加一點辣、蚵仔煎加蛋不加蚵仔、貢丸湯不加香菜,還有檸檬青茶去冰半糖。」

「我買!?」阿輝指著自己,「而且這麼多你吃得完嗎?」他找著紙跟筆想要記下來,「你唸太快了,我來不及記啊!」

「我要大腸包小腸不要蒜頭不要酸菜不要辣、肉圓兩份一份要辣一份不辣、綜合麵線不加大腸不加蚵仔、蔥油餅不要蔥不要餅、牛肉麵不要牛肉不要麵....」我開始亂點一通。

「喂喂!你是來亂的嗎?而且第一次講的跟第二次怎麼完全不一樣?」

「嗚~拔比~馬米好兇喔~」我躲到小梅懷裡。我們有時候玩起辦家家酒遊戲,我是大寶,二寶是小梅的玩具熊,小梅是爸爸,阿輝是媽媽。

 
我發現到教室裡面的學生,注意到教室外面有個奇怪的女生盯著講台發呆。於是我就悄悄地離開了教室。

阿龐有時候會問我為什麼喜歡他,我都會說我喜歡他的背影。「難道我的正面不好看嗎?」他會用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問我。不過我沒說的是,阿龐的背影跟學長的很像。

大三之後,就很少在學校遇到學長,只有間接聽到他參加某比賽得獎、他和他的女朋友申請到同一間國外大學研究所等等。

我也不曾讓其他人知道我有這樣一段從背後凝視著某個人的過去,就連安慰過我的小梅、阿輝,甚至是阿龐也都不知道,系上的人也只知道阿輝是我男朋友這個該死的誤會。完全沒有人也沒發覺到我心中這朵小小的初戀的花,就在還沒開花的時候就枯萎了。

我對於我看著學長背影的時候在想些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究竟是想要找機會跟學長認識呢?還是獨自在一旁品嚐著單相思的苦甜滋味?亦或是用眼睛找尋一些不屬於自己的夢想?

現在已經找不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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